第九十三章 深渊（2）
尹觞一说着说着，就很投入，也莫名了多了些成年人的情绪，隐匿着却浓烈着“然后呢，等你觉得深渊不好玩了，我们再一起出来，我们会重新带你去看看我们的世界，然后把你永远的留下来。”尹觞一还是尽量用着挺好玩儿的词汇去表达，想着让气氛不那么沉重，却发现自己也总是不能无时无刻的都那么冷静。
“你给小毓的信，我也看过许多遍。你说你这里很冷，你舍不得我们一起。但你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大劲儿啊，能把我们都拽入你的零下世界，我们一人伸出一只手，都够把你带进暖温带了。”尹觞一说这话时，其实挺想用调笑的语气，却是心酸更甚，笑不出滋味。
苏沐的泪，落的是没有声音的。一如尹觞一的话，不是掷地有声的，而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只是...”尹觞一说到此刻竟也有那么一分被极快隐去的哽咽“苏小沐，这次，你不乖哦，连选择权都不给自己留，也一点不心疼我们，不留那么哪怕一点点余地的。”
尹觞一此刻突然就感受到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说出这话，他竟觉得有那么点委屈。一种无力的难过。表示着，他们都是很好但很平凡的人。
苏沐脑中，只剩下尹觞一一点一点的话，蚕食着他所认为的任何东西。他当时离开的所有理由，在面对此时的尹觞一时，都像是没了依据。他忍不住，就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尹觞一，眼泪滑过脸颊，顺着坠落在了他的肩头，透过布料，滚烫的，颤了心。
尹觞一把手轻轻拂在苏沐的背上，给人顺了顺气。等着差不多，他又示意苏沐起身，指了指一边，让他继续站好。
苏沐此刻发泄了情绪，极其脆弱的站在那，显得摇摇欲坠。这一场，他当时没哭，但受伤之处唯有把脓放出来，才能真正愈合。
“我已经打听清楚。”尹觞一此时已经去了刚才的情绪，整理好一切后，目光又开始重新清明和锐利。“张笠生治好了你的腿。”
尹觞一的语气令人听不出情绪，看起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很感激他，但很生气你。当时，我们是不是每个人都来来回回跟你说过很多遍。希望渺茫不是没有希望，我们会一直找医生给你治疗。可你并不信任我们。”
尹觞一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因为他就是说给苏沐听。他当然知道，当时有太多太多的其它因素，但连尹觞一自己都不愿但不得不承认的就是，确实也有这么个主要因素的作祟。
“我没有。”苏沐这话回答的确实是快速且硬气，像一团刚刚受伤的刺猬，立刻摆出坚硬的外壳。
“别急着否认”相比苏沐的反应，尹觞一确实十分的镇定“这只是你感受不到，但我们感受的最清楚。”
尹觞一呼出口气，声音不疾不徐“苏沐，我来跟你说你当时的想法。你当时想的是，我一个不能再跳舞的人，呆在这就是拖累。一直帮我治，我又有什么资格？出去什么怎样都好，就是不跳舞了也都好，就是别连累别人。苏沐你打心底跟我说，我有分析错一个字吗？”
苏沐此刻又像是一个瘪下去的气球，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经过之前的交心，他早就放松了警惕，以至于现在，他撒不了谎，他早就溃不成军了。而且，一向心思细腻的孩子，当时心里确实一点少不了尹觞一刚才说的那些现在看来多么可笑的想法。
看到苏沐的沉默，尹觞一就明白了一切。但真的得到这无声的肯定，他还是忍不住抬手轻按了一下眉间。
“二师兄，对不起。”虽然现在更多的世人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已经失去了很多意义。但其实，它一直代表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所以这三个字也就一直在充盈着。而苏沐此刻，不得反驳，好像也只能拿这三个字去表达他的心中所想。
“行，我受着了。”尹觞一把眉间的手放下，坐在椅子上，慢慢翘起了一条腿。“原谅你。”尹觞一把原谅说的很云淡风轻，也说的异常容易。
苏沐惊讶的抬头，试图从那眉眼中，再多读出几分信息。
“事情到一个地步，谁进谁退，谁输谁赢，早就没有了对错。你也不用把自己的错想的多么大，你向我道歉，其实我并未真正怪你，做师兄的怎能这点气度都没有？而我原谅你，却代表一点，我的歉意吧——终究还是没能很好的保护你，不论什么理由。”尹觞一起身，一只手轻轻的搭在苏沐的肩膀上。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却霸道干净。
“都说这当局者迷，开心或者伤心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围城。而在这座城里，我总还算是个来去自如的自由人，保持着哪怕只是底线的理性。但跟你一样是中心人物的那个人，早在你踏入深渊的那一刻，他就马不停蹄的陪你一起了。只可惜最后，你还是把这深渊一分为二，让你们不仅不能彼此取暖，反而留了两个人各自孤独。”毫无疑问，尹觞一说的，正是白梓毓。尹觞一想起白梓毓当时的状态，又回忆起大师兄一边有堆山般的工作又天天暗地里愁容两个师弟的辛苦模样，都是没由的一抹心酸。谁不是藏起了自己，只为安慰一下别人呢？
苏沐此刻整个身子都在颤，他现在最听不得的，最想逃避而又一定要面对的，就是白梓毓。听过了尹觞一的剖析，很能想象，让尹觞一都如此记挂的事，伤那个人又有多深？毫无疑问，如果他自己是在把负面情绪全面如光波般喷洒，那被伤的最深的，无疑是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也是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
其实尹觞一还没有说，白梓毓结束最后一部舞剧后，还是没有如苏沐所想一般，在舞台上继续发光，虽然他并没有放弃舞蹈，也每日保持着相应强度的训练。他不打算告诉苏沐，一是不想在并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徒增苏沐的负罪，二是，他觉得苏沐应该去亲眼看看，这种打着“对你好”旗号所做出来的事，其实对于彼此来说，都是更重的枷锁。
突然，尹觞一就快速的拿起桌子上的木棍，咻的一声在空气中炸裂，兜着风就要落在苏沐腰侧。
苏沐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却迟迟没有感受到疼痛。
睁开眼，发现尹觞一只是拿着木棍神情严肃的在他腰侧点了点。
“规矩，一罪不二罚，所以我不罚你。等拍完电影回家，自己找你老师去吧。”尹觞一在苏沐的注视下，把小棍最终安静在桌子上。
“去睡会儿吧，下午是上我的课。”尹觞一随意的摆摆手后，话说的意有所指，随后就拿起了笔，重新打开资料剧本。
苏沐经过这么一遭，确实感觉脑子嗡嗡的有点不清醒，点点头也就毫不客气的上了尹觞一的大床。
两眼望着天花板，苏沐的神色变得单纯不染。整个人的状态是重的，但心却是轻的。他把被子拽过头顶，想着好像是因为“一罪不二罚”才没落下的木棍，不禁又猛然掀开，支支吾吾的就又傻气的问了那么一句“二师兄，那你还生气吗？”
尹觞一倒是从书本中抬头，心里好笑，但面上还是摆着师兄的架子“嗯，还留着点儿气呢。”
“啊？”什么叫还留着点？苏沐的表情甚是显得呆萌。
“嗯，留着下午发出来呢。”说完，尹觞一就傲娇的不再理人。像一只高贵的猫干了坏事还得了逞一般，心满意足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可苏沐已经不想那么多了，总之，这一觉，很安稳，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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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苏沐确实哭哭了，但是应该不如你们所愿。挨打拉锯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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